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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遍非洲野生动物的中国人

发布时间:2018-12-17 | 发布者: 东东工作室 | 浏览次数:

那天我正在电视上不停地换台,突然感觉一个频道里传来的声音十分熟悉,仔细一看屏幕,上面是一个厨师,一身挺括的白色工作服,顶个大帽子——虽然印象中的他始终还是大裤衩子T恤衫——但仅凭那熟悉的笑容,分明是老黄无疑。

我看了一下节目的名称——《舌尖上的蓉城》。

1

20年前,当时公司正在投标叙利亚的一个变电站项目,领导希望借此考查一下当地的商业潜力,看看是否有持续开发的可能。我接受委托,前往叙利亚考查。

那年5月,由公司国外工程部的李主任带队,考察组一行三人出发了。因为是国企考察,走的是官方途径,接待我们的是大使馆经参处的官员。

虽然现在的叙利亚遍地硝烟、满目疮痍,但在上世纪90年代末,叙利亚还是一个和平美丽的国家。从机场到市区,到处悬挂着一老一少的领袖画像,老的身穿西服,是总统老阿萨德;年轻的一身戎装,是老阿萨德已故的长子巴西勒——本来他才是原定的接班人,可后来在1994年不幸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,于是老总统只好让他的次子接班——也就是目前的叙利亚总统巴萨尔·阿萨德。

一周时间里,我们先是拜访了经参处的参赞及其他官员,随后见了一些当地的商人,还顺便去参观了位于叙以边境的戈兰高地。

考察结束后,领导认为叙利亚还是有商机可寻的,不妨再做一番开拓工作,研究一下可行性,如果前景好,将来就在叙设一个办事处,继而扩展到中东的其他地区开展业务。

于是我便被领导留下从事开拓工作。此前,我已经在国外工作过两年,工作艰苦不说,最难以忍受的是,至少要工作一年半以上才能休假回国探一次亲。我提出了自己的困难,领导表示理解,并安抚我:“最多三个月,不管好坏,你都可以回去。如果大有可为的话,来人换你。”

我们住在经参处的一个招待所里,每天27美元,食宿全包。这是一座租赁的小洋楼,上下两层,除了接待国内来访的官方或非官方的商务人士,还是经参处的内部食堂。

一楼客厅外面有个小院,草坪石径,中间一棵苹果树,枝叶繁茂,结了好多蚕豆大小的青果。四周的石墙上爬满了白边圆叶的藤萝,还有一粗枝从隔壁家伸过来的李子。虽然触手可及,但我想起“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正冠”,就觉得还是不动的好,毕竟身在国外,代表着中国人的形象。院内还有一个微型游泳池,只是没有水,瓷砖之间长满了水锈。

领导走后,我从二楼搬到一楼的客房。对面的房间住的是一对厨师夫妇,厨师姓黄,40岁左右,中等个头,一口川音。他爱人看起来要年轻许多,大约30岁出头的样子,模样秀气,身材微胖,姓潘。经参处的人管他们叫老黄和小潘,我也跟着这么叫。

我在新房间住下不久,就发现了一个问题:住在一楼,临街一侧的窗户只有一层玻璃,晚上若是开着,只要轻轻一拨纱窗,窗户就会打开,小偷很容易进来。

老黄听了我的话,笑着说:“没事,这里的治安好得很!你放心困觉,绝对不会有小偷。我们这里是富人区,你没看到外面总有拿枪的便衣吗?我们上面住的就是阿萨德的妹妹。”

他这么一说,我倒想起来了,过来的时候,路过一些大户人家,门口还真有三三两两斜挎自动步枪的“闲人”。

我心下稍安,但仍不免嘀咕。他们看我这样,又笑了,连说:“没事,没事!放心好了。” 语气还带着一些大惊小怪。

老黄两口子曾在非洲的塞纳利昂待过,他说,与那相比,这里就是天堂。

2

那时正处夏季,天亮得早。起床之后,我常常去小院里溜达。呼吸着北京少有的新鲜空气,耳畔鸟鸣婉转,十分舒适。而且我竟然在草坪里发现了几只土黄色的旱龟,最大的一只有小碗大小,也不怕人,碰它一下,它才会不慌不忙地爬上几步。

叙利亚人生活悠闲,上午10点上班,下午2点下班。因此经参处的上下班时间也按此调整,早饭上午9点,午饭下午下班后吃。饭后是午睡时间,你想出去谈业务都找不到人。

一天之中只有午饭最热闹,经参处的人连同家属都会过来,差不多有20人。因为常在一个锅里搅勺子,我和他们逐渐熟悉起来。在经参处里,除了参赞60岁上下,一秘、二秘、三秘都是30岁出头的年轻人。其中有两位女士——田秘和萧秘,三位男士——童秘、王秘、孟秘,此外还有一位会计,姓张,是萧秘的丈夫,都是经贸部外派的。

叙利亚的饮食单一,最好吃的要数烤羊肉串,当地人叫做Kebab,我们笑称“烤爸爸”。主食是阿拉伯大饼蘸蔬菜酱,此外就是大盆的蔬菜“色拉”——其实连色拉酱都不放。虽然老黄做的是中餐,且擅长川菜,每天变着法子地准备早餐、午餐,但叙利亚是穆斯林国家,食材就那几种牛羊肉,买不到适合的调味料,最终做出的菜还是有些单调。

有一次在院里,老黄跟我诉苦。“我做川菜,首先就是花椒、大料,但这里都没有。”他说着拿起一根棍子,在地里掘了掘,“你看看这块姜,我好不容易从国内带出来,种在这里,又烂了。”他站起来拍拍手,“就是种不活,葱也没有,只能用洋葱,可根本就不是一回事。”

我倒是无所谓,从高中起就吃食堂,外出做项目也是吃食堂,老黄做的菜已经够好吃了,于是安慰他:“挺好的,我觉得挺好了。”

有时,老黄也会忍不住抱怨一句:“他们就是难伺候。”

一天早上,我照例去小院散步,发现老黄两口子正端着一个脸盆,站在围墙边摘邻家的李子,大大方方的,就像是在摘自家的。我看到隔壁楼里有人在向这边张望,一时不好意思过去。等他们兴致勃勃地端着一大盆李子进来时,我才说:“你们摘人家的李子,不怕人说?”

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:“没事的,人家不说。来来,尝尝,甜得很。”说话间,小潘已经洗好了一小盆。我拿起一个红白相间的李子,尝了一口,果然甜酸适口,于是又吃了几个。

下午午睡起来,刚走到门口,我就发现隔壁家的几个小孩正在那边摘李子,还冲着我笑,我赶紧退回屋里。

3

晚上是招待所最清净的时候,如果没有新客人,晚饭就只有我和老黄夫妇三人。吃完饭,他们两口子常邀我一起出去散步。因为是富人区,周边环境很好,街道静谧,晚风习习。我们边散步边聊天,更多的时候是听老黄摆龙门阵。

原来,老黄一直在大使馆做厨师,也是“老外交”了,先后去过埃塞俄比亚、塞纳利昂,他和萧秘夫妇很熟,在塞纳利昂时就认识了,这次来叙利亚就是他们介绍的。

老黄曾在埃塞俄比亚的经参处工作过三年,那时候他还不能带家属,小潘只能一人在家里带儿子。可能是因为这个,老黄有些怕老婆,按四川人的话说叫“耙耳朵”。经常可以听到小潘吼他,而他总是嘿嘿地笑着,没有脾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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